为了饭（19）

为了饭（19）

19. 你不是那样的

 

王源冲着王俊凯走过去，“丑不丑？”

 

“不丑。”

 

他想凑过去看，王俊凯却已经收了手机，“回去有WiFi了我就发你。”

“好啊，你拍不拍？我可以帮你啊。”

“不了不了。”

 

回去的路上王俊凯仍和周小粥坐在最后一排，王源在车头清点人数。

王俊凯觉得这两天一夜，到底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比如他和王源之间，尴尬还是尴尬，却没了想躲着他的心思。后来他们在学校课间碰见过两次，总是王源先笑着打招呼，“上什么课呀？”、“今天雨可真大。”也总是王源三两句后先结束对话，“回见。”、“那我先走了，拜拜。”

 

王俊凯觉得王源还是那个老样子，对所有人都是，亲切又不过分热情，抱有善意又留有距离。倒是他自己，因着不可说的意外和羞于启口的梦境，把王源和其他人区分开，单拎出来，也不知该归置到哪一块去。

偶尔他整理手机相册时，也会单独点开王源的照片去看，甚至会放大到能看清他嘴唇的每一处弧线。

 

我对王源有好感吗？

有。

那然后呢？

。。。不知道了。

 

夏季小学期结束的那一天，王源窝在家里吃冰淇淋。

许多事情急不得，可王俊凯和他不一样，暑期六门课一修，眼瞅着秋季大三开学，就该上大四的专业课了。他可以赖在学校慢慢学，五年后能毕业就成。但王俊凯要是决定提早毕业，很可能明年的八月末就修够学分离开T村了。即便王俊凯在T村找了工作，脱离校园环境，自己再想制造机会更是难上加难。况且战线拉得越长，变数也就越多，万一突然出现个和王俊凯看对眼儿的女孩子，他就彻底没指望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一年内他就能拿下王俊凯，要是还没腻歪上一个月，王俊凯就毕业受父母之命回国了，那他怎么办？坐T村机场大门口哭吗？

 

他掏出手机，窝在沙发上给王俊凯发微信——几个月来头一次的，他主动发的微信。

【谢谢你的统计学笔记啊！我明天上午就考统计，考完你在家吗？我给你送过去？】

【没事，不急，反正我也不用这个本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唉，就那样吧。。。后面那章看了课本和例题还是不行，我已经放弃了。】

【后面？我记不太清后面那章讲了什么了，但期末考试肯定会多出后几章的题，你还是要搞明白才行。】

【。。。我真的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TT】

【要不你把不会的部分发给我，我帮你看看？】

【真的？！！！救命恩人啊！】

【哈哈没这么夸张，反正我都考完了也没事儿。但这个课我学了太久了，不一定还记得，可能要看一下课本例题截图，回忆回忆。】

【啊。。。但我是不理解这一章的概念，不是不会做某道题。。。】

【那你把概念部分截图给我，我没课本。】

【你这会儿在家吗？我记得你说搬到Downtown了。】

【在】

【那要不干脆见面说？你就给我个机会请你喝杯东西吧，要不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那行吧，就Downtown那个星巴克？】

【好，半小时后？我带着课本和例题去。】

【好】

 

王俊凯放下手机，仰躺到床上。

刚才王源提出要见面的时候，他心里。。。

 

他心里是高兴的。

 

 

王俊凯到了咖啡店时没见王源，就自己点了杯少糖的摩卡星冰乐。王源穿着一件蓝绿色的短袖和一条黑色短裤，背着书包跑进来。一眼就看见穿了件白底绿色条纹短袖，胸口还印了只青蛙的王俊凯。

 

哦艹。

这衣服是他自己买的，还是他妈给买的？

二十岁的人了穿这种幼儿园风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是萌点。

萌点。

最少脚上不是那双橙色的鞋了。

真棒！

 

他先是跑去王俊凯身边，说你怎么自己点了，说好了我请。

王俊凯说没事儿，下次吧。

王源说不行，这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一会儿晚饭有约吗？要不一起吃晚饭吧？

王俊凯说可以。

王源这才放下书包去点单。

 

王源把最后一章的概念翻出来找给王俊凯，用手指了指，“就这两个，我从一开始学就弄不太明白。”

“nullhypothesis，也就是H0，你做题时只用记住，这代表statusquo，现阶段的状况。比如汉堡店本来有一套经营策略或生产线，这就是现状。然后老板考虑要不要换个策略，换个产品，又不确定改变后对利润会有什么影响，你要改变的，就是alternative hypothesis，H1 。你按照公式计算，最后如果是reject，那么。。。”

 

王俊凯认真起来时会去直视王源的眼睛，他心里都是题，讲一段就必须去确认王源懂没懂。咖啡店很吵，他俩挤在一张小圆玻璃桌上，肩膀贴着肩膀。

王源十分配合，冲他点头，听得很懂一样。

 

一颗心早钻进那双狭长的眼睛了，懂个屁。

 

王俊凯讲的他虽然没听进去，但他问的部分其实是会做的。不理解，但知道解题步骤。所以当王俊凯讲的嘴巴发干，递给他一道题让他写写试试看时，王源顺利的做完了，就是中间有个公式没套对。王俊凯看了看挺满意，说考试时注意别再犯这种粗心错误就好。

 

王源说六点了，去吃饭吧。王俊凯说行啊，吃什么？王源说Queen Street新开了个日式自助餐，我朋友去了说很好吃，我一直都想尝来着，你喜欢吃日式自助吗？

王俊凯说喜欢。

 

何止喜欢。

在T村这种火锅都不够味儿的地方，日料是他的初心大本命。

 

吃自助餐，自然要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王源家底殷实，又是做酒店餐饮行业的，对这种精神理解得并不到位。王俊凯没有他那样的家底，可和父母吃自助时，医生护士齐上阵，提醒他不可为了蝇头小利暴饮暴食，但再后来经常同小伍和腿哥一起吃，就难免养成了直立进入扶墙走出的行为模式。

 

王俊凯一直在催王源多吃点，倒不是为了够本，单纯觉得王源太瘦了。人的胃口总是容易受他人影响，王源看王俊凯吃得香，自己心情好，比起平时就食欲大增。最开始他听见王俊凯说多吃点儿，还在想男神真是可爱，也会有这样吃够本儿的心理。紧接着王俊凯又说，“再吃点，你太瘦了，太瘦了你知道吗。”

 

王源动作一滞，突然想哭。

 

虽说他天天盼着和王俊凯修成正果，但真到了这一刻，听见王俊凯对他的关心，反而笑不出来。

委屈。

特委屈。

 

王俊凯以为他是吃得不舒服了，心里怪自己干嘛要去催人家，还催得那么紧，“慢点吃，慢点吃，别急。”他给王源杯子里添了绿茶。

 

王源冲他笑笑，细看眼眶还有点红，“好。”

 

吃到最后王源本来困倦的表情又突然亮起来，跟服务员说他要点甜的，两份红豆冰淇淋两份芒果的。又问王俊凯要不要。

王俊凯听他点的都是双份，还以为有自己的，被他这么一问简直哭笑不得，“我要一份红豆吧。”

 

王源的芒果先端上来了，他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拿小勺子挖了一大口，被冰到后整张脸都皱吧在一起，凉意过了就不住地点头，满是赞赏。

王俊凯看着他那个巴掌大的小脸，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二。”

 

这么可爱。

 

王源趁王俊凯擦嘴的时候拿着钱包站起来，二十分严肃地跟他讲，“你帮我这么多次，就算是家教也该给工资了，说好这顿饭我请，就是我请。”

不等王俊凯回答就窜去柜台结账了。

 

寿司店的中国服务员看见王源给的小费数量不禁咋舌，她有些不确定地去看王源，王源笑笑，“没给错，我今天心情好。”

“遇着什么好事儿了？”

“比老天爷撒钱还好的事儿。”

 

他俩吃得太撑，索性一起散了会儿步。王源问王俊凯打算什么时候毕业，王俊凯说还没想好，可能明年这个时候就毕业了，也可能为了带薪实习再推一推。王源问他毕业了打算去哪儿，回国吗？王俊凯说应该不回吧，他挺喜欢这儿的。王源说那在T村工作还是去别的省。王俊凯说到时候是工作挑他，反正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的工作好就去哪儿，没必要留在T村。

 

王源点点头，王俊凯反问他的打算，王源还没来得及回答，王俊凯又自己补充，“你应该是会回国帮家里做事吧？”

“对啊，我看起来这么明显吗？富二代啃老族，哈哈哈哈。”

王俊凯却没跟着他开玩笑，“你不是。”

“啊？”

“你不是那样的。”

王源被他的认真神情扰得心乱，脸上还挂着那层薄薄的虚虚的笑，“哈哈哈哈，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我是说真的。你肯定能把那些事儿做好。我就不行，性子太直。”

“哪有，不是的，”王源说不来自己当时心里怎么想的，以前他还以为，在王俊凯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差学生，至多就是个有钱、长得不错的好人。他收了笑容，也认真的对王俊凯说，“你家里要是也做这一行，你也能行的。”

王俊凯笑起来，说恩。。。可能吧，谁知道呢。

 

王源在一阵沉默后突然说，“其实，我也是想留在这儿的。如果有的选的话。”

王俊凯扭头去看他，见他垂着头盯地面，继续说，“你也知道，我这种性取向，留在这边，肯定比回去强。但有什么办法呢，没什么办法的。”

 

王俊凯说，“可能是我家里没什么【家业】可继承的，所以我不能理解这种，这种，就是，非要子承父业的事情。毕竟孝顺是一回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源没回答他，因为这种事根本说不明白。

王俊凯说的没错，他没有【家业】可承，所以是被当做独立个体培养长大的。

可他王源就不行，他打小就没什么人来约束他的成绩，只要说得过去就好。他在还不理解责任的年纪，就已经被定好了往后的责任。他在还不懂得自我约束，不懂得为了自己而读书的年纪，就被放进一个表面上自由的环境里。他的父母顶多在期末成绩出来时，吵他几句，不过是吵几句，就会接着说现在就算了，将来教你做生意时，可不能像这样不正干啊。

 

等他再长大些，看明白了事情，除了接受也没别的法子。王俊凯这样的孩子此刻享受的自由：决定职业走向的自由、决定居住地方的自由，是王源在尚不懂事的年纪里，就已经早早透支掉了的自由：逃课出去玩的自由、购买同龄人消费不起的玩具的自由。

 

大概是今晚的王俊凯让王源觉得，自己苦苦追求的一段恋情或许就要拉开帷幕，就才头一次思考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往后又会面对怎样的分歧。

当“得到王俊凯”在王源心里，只有20%可能性时，他觉得只要有片刻欢愉，往后各奔东西好聚好散，其他别无所求。

而当此刻，20%升到了80%，他才开始害怕失去。

 

得到后的失去。

 

最后他弯弯嘴角，跟王俊凯说，“就让我们求同存异吧。”

王俊凯还不知道要回什么，王源就又主动结束了谈话，他冲他挥挥手，“那我就从这个路口回家了。”

 

王俊凯点点头，“考试加油。”

“谢谢。晚安。”

“晚安。”

 

王源过了马路，习惯性回头去看王俊凯的背影。

 

只是这一次，他看见了仍站在原地的王俊凯。

Downtown沿街的饭店、酒吧、商场都开了霓灯，夜幕下一盏盏亮黄暖橙，将人照得更加温柔。王源回头去看，视线就那么落进了王俊凯的双眼。然而隔着马路，他看不见他瞳孔中的自己，只看到了王俊凯光影下认真的表情。

视线交叠后的第二秒，一辆公交车驶过，两人就都转身走自己的路了。

怀着各自的心思。

 

每年九月开学后学生会都要举办一次歌唱比赛，尽量订到中秋节前后。王源和其他人一起开会商讨，有人说今年中秋节阳历是二十七号，但那一周学校礼堂没空的了。大家商量了下，决定提前举办，放到九月的第二个周日晚上，这样一来，海选就要即刻进行了。但往年海选一个月才能招来足够的选手，如今只半个月，怕人数不够。

 

王源说，“人数不够就积极鼓励学生会内部成员参赛，到时候真差得远，就强制性每部都出人。那就从我开始吧，我也报，可以来个自弹自唱。”

有人问弹什么，王源说就弹礼堂角落的钢琴。

大家就都起哄说副主席可以啊，还会这一手。

王源说好多年没碰，要赶快练练，不能丢咱协会的脸。

 

谈到票的问题，策划部说去年活动卖了四百张票，送了两百张票，但送出的票很多人都不去看，空着位置不太好。王源说今年还可以送票，志愿者可以免费观看，普通成员有一张票额可送，部长副部长级别每人两张，但必须保证人会来看。到时候统计到个人，看谁送出去的票座位空着，扣部门聚餐费。

 

周小粥是策划部副部长，有两张票可以送。

虽然没有大纲，但我觉得按照逻辑走的话。。。下一章应该就有质变了。

今天鸡翅夜，去爸爸胡子，结账时，正在读药剂师的金发美女服务生说她沉迷于中国的APP，看不懂中文依旧无法自拔。所以最后我国文化走出国门引领潮流靠的是这种人像软件。。。吗？ 明天就可以去看妇联了，寡姐我的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