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饭（11）

11. 连一句哦艹都冒不出来

 

T村的KTV和北美大多数城市的情况差不多——中国人做老板，十年前的的曲库，九十年代的装修水平，八十年代的音响质量。

王俊凯两年前刚到T村时被人带着来过一次，被昏黄的白色桌布、难以言喻的黑皮沙发、古惑仔电影里暗沉的壁纸搞得心神不宁，连突破下限的话筒质量都没注意到，一心想拿瓶巴斯消毒液把逼仄的包间喷洗一遍。

 

“哟，来啦？”老板在吧台后面隔老远跟王源打招呼。

“恩，带了两个朋友一起，有房间吧？”

“有。你喜欢的那间空着呢。喝什么？”

王源扭头问周小粥和王俊凯，“想喝点什么？”

“可乐。冰的。”

王俊凯往吧台上看了看，“恩。。。”

“要不咱俩喝啤酒吧？”王源问。

“可以啊，”王俊凯顿了顿，“不行，你开着车来的。”

王源说那我就喝矿泉水吧，王俊凯说我也喝水。

 

周小粥心情不好，进房间连嘶吼了三遍Girlfriend，基本没一句在调上。王源伏在王俊凯耳边说，“她是我们一大杀器，去年跟M大学生会联谊，他们酸咱学校排名不如M大高，她一个人唱了半小时，连喜洋洋都唱跑了，咱学生会的还故意鼓掌叫好，把M大的都吓傻了。”
王俊凯想了下一屋人面如土色还不好意思离场的画面，就笑了出来。

 

王俊凯连了店里的wifi，手机提示有新邮件。他打开了邮件附带的图片，皱起眉，王源问怎么了，有事？王俊凯说上周去照business formal的照片，刚收到。王源问那是什么？王俊凯说是穿正装照的，用来放进网上的电子简历里。

“没照好？”

“怎么说呢。。。照的跟东南亚人一样，脸也是肿的。”

王源探头过去要看，王俊凯也没躲，直接举到他眼前。

“哈哈，比真人丑多了。”

王俊凯叹口气，微笑着说“没办法啊。”

王源说你把照片发我邮箱吧，我给你修。

“你还会修照片？”

“调个肤色还是可以的，我今晚回去给你弄。”

 

周小粥唱累了，缩在沙发角落，把话筒递给王源。王源让王俊凯点歌，王俊凯说太久没来KTV，一时间想不出要唱什么。王源说那我先来吧，你想一下，他点了一首她说，还有几个周杰伦的，都是王俊凯账号playlist里频繁出现的。

 

王俊凯没想到王源声音那么好听，和说话时还不太一样，比自己的更高更清亮，像少年音，又没那么细。他唱时气足，音稳，黏在人耳朵里又不腻歪。王俊凯平时偏爱陈奕迅那种略低的声音，但现场听了王源的嗓子，发现竟另有滋味。

王源唱完了她说，王俊凯发自内心说了一句，“你唱歌不错啊。”

 

王源回头冲他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唱黑色毛衣时王俊凯就张嘴跟着哼，等他唱到夜曲时，王俊凯就忍不住拿了另一只话筒一起唱了。

王源提议来唱歌，本是为了炫技吸引，顺便突出一下听歌品味的重合。他发现王俊凯基本不来KTV，也不在社交平台上发什么唱吧啪啪，还以为他是音痴。人嘛，除了志同道合，还追求一个互补，你有一车山珍海味，我有一碗白粥，就更能引你垂涎。

然而他的小苹果，似乎是个金苹果。

 

哦艹。

声音好听就算了，这歌技又是哪儿学的？

哦艹。

所以说现在我是在跟他合唱吗？

合唱啊！

妈呀。

 

他内心一激动，音就跑了。王俊凯扭头看他一眼，他跑了三句，又顺着王俊凯的调子爬回来。

王源觉得此刻这首口水歌简直不能更独特，他无法形容跟王俊凯合唱的滋味。

你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能听见他的声音，你听见你们的声音捆绑在一起，然后你渐渐听不到配乐和鼓点，脑子里轰轰隆隆只剩一个念头——

我和他是在一起的。

这念头令你聋了，又盲了，看不见屏幕上由白转蓝的歌词，全凭记忆吐出一个个无意义的字眼。

我是和他在一起的。不去想以前那些偏执的窥探，不去想以后那些难测的结果，此时此刻，在这首歌里面，我是和他一起的。

 

周小粥听着他俩合唱了两首，在一旁说，“诶你俩一起唱，感觉还可以啊。”

王源还没晃过神，王俊凯笑着说是吗？他声音比我高很多。

周小粥手机震了下，她摁着屏幕语音回复，“我啊，我这会儿喝着可乐唱着歌呢。”

然后她把手机举到耳边听了听，又笑着说，“二十三还猛一窜的确是有可能的，碳酸饮料也的确妨碍长个儿，但你觉得我也要和你一样在乎这个吗？”

王源王俊凯对视一眼，猜出电话那头是谁。

周小粥不知看见什么，赶忙打过去电话。

“喂？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不不不。你矮没事我高。哈哈哈哈，我错了。什么？你说想吃什么？喔喔，我就在那附近，应该还没关门，我现在买了去找你吧。不行不行，太晚了，我去找你。化了就再找冰箱冻冻。哦，那可以，行，你出发了跟我说，我去店里等你。”

 

周小粥挂了电话背都挺直了，她把剩下的可乐一口闷，跟王源和王俊凯挥挥手，“你们俩好好唱啊，我去吃个frozen yogurt，然后就回去了，下次约。”

 

王源张嘴还没说再见，周小粥就已经大步迈出了包间。

 

王俊凯和王源又合唱了半个小时，王源看王俊凯一直下意识环顾包间，猜他是洁癖犯了，就说要不今天先到这儿？下次再来。

王俊凯其实唱得挺开心，他喜欢唱的王源也会，王源唱的他又都经常听，去环顾卫生情况纯属习惯性动作。他听王源说要走，以为他是累了，就点头说好。

结账时王源直接付了，他跟王俊凯说“ 中国人开的店，出单子时一般都不会默认AA。”王俊凯说那行，我请你吃宵夜吧。

王源把车提出来，开了一个路口就透过橱窗看见周小粥和一个女生在吃甜点，王俊凯问王源要不要去吃，王源说算了吧，你就那么想当电灯泡？王俊凯想了想也是，就说那买点儿什么？

 

“要不要喝几杯？我家楼下就是卖酒的店。”

王俊凯上次喝酒还是两个月前过圣诞，和同事一起，被王源这么一提瘾就也上来了，他第二天下午两点才有工作培训，就答应了。

王源把车泊进地下停车场，两个人迎着零下十度的寒风去买酒。王俊凯说上次有人推荐他merlot，问王源喜不喜欢喝红酒。王源说他都行，王俊凯就拿了两瓶去结账。他排队那会儿王源不见了，他付了钱才发现，扭头去找，就见王源拿了一篮子酒在排队。王俊凯问怎么又拿这么多，王源说来都来了，买点喝不完就备着。他们之间隔了三个人，王俊凯就也不好越过别人再说什么。

 

王源家一室一厅，脏到不至于，乱却是乱的很到位。王俊凯趁着他去拿启瓶器和杯子的空档，随手把桌子上的杂志码整齐，橙子皮扔进垃圾桶，电视遥控从沙发缝里抠出来。

他俩先是开了那瓶红酒，王源说真的好喝啊，王俊凯说是不错。单是喝酒也尴尬，王源说要不找个东西看吧？王俊凯自然没意见。王源把电脑拿出来，先是登陆邮箱打开PS，修了王俊凯的照片。

“这样可以吗？”

“可以。。。这么快。”

“嘿嘿，因为也不用怎么修。”

“你电脑是不是很厉害？”

“就一般吧，小时候喜欢打游戏，连带着就喜欢捣鼓电脑，”王源笑起来，“主要是不喜欢学习。”

“那也没想着学个软件工程之类？”

“就是搞着玩儿，也不想一辈子干这个呀。”王源在网上搜了搜，“你想看点啥？我是歌手看了吗？”

“这一期看了。”

“那。。。最近有什么电影你没看的？”

“最近也没去影院，新上的都没看吧。”

王源搜了搜新片，“五十度灰你看了吗？”

“没。你看了吗？”

“没。我看周小粥他们看了都发朋友圈，那要不就看这个？”

“好啊。”

 

看电影的时候两人谁也没说话，男生和酒聚在一起，一瓶接一瓶就很正常了。

王源怕自己醉酒失态，他没喝吐过，但这个险在王俊凯这里不能冒，每次碰杯就只喝一小口。王俊凯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就也没发现自己添酒的频率比王源多得多。

等电影演到男主将女主蒙了眼睛绑在床上时，王俊凯的后劲儿上来了，整个人晕头晕脑浑身燥热。

他想问王源是不是也喝得差不多了，扭头就看到他短袖领口上方露出的锁骨，配着细腻光滑的皮肤，竟生出几分性感。

他最终什么也没问，略带慌张转过头，去看电视屏幕。

 

男人的手从女人胸部一路游移到腰线，继续往下，勾住蕾丝底裤，女人发出压抑的呼吸声。王俊凯觉得大脑充血，下意识就又去看王源，巴掌大的脸，黑眼珠像巧克力豆儿，下颌线条每个弧度都刚刚好。那张嘴染了红酒，微微张着，王源不知在想什么，轻轻咬了下唇。

 

妖艳。

 

王俊凯耳边是活塞运动中男女的喘息声，眼前是王源形状姣好的唇，和他的性奋点——锁骨。

当他咬上王源的唇瓣时，脑子里根本没想起王源的性别问题，等他顺着一路下移，舔舐轻咬王源锁骨时，已经硬了。

 

王源大脑是死机的。

连一句哦艹都冒不出来。

 

他提议喝酒，本是觉得男生之间一起喝了酒友情就能再进一步，又想着万一王俊凯醉了还能在他家留宿，增加接触机会。

他提议看五十度灰，是出于好奇，单纯想看看直男对这种程度画面的反应。他明白不管俩人外部的契合再多，要是不能引起性冲动，就只能做穿一条裤子的兄弟。然而他要胸没胸，要喉结倒是很明显，所以只能默默祈祷王俊凯比较在意的点不是胸，或者娇小的骨架子，丰腴的手感。

 

所以当王俊凯沉着眼神亲上来的时候，王源立刻心理性休克了。

 

虽然大脑还没活过来，身体却没停滞，他硬了。

硬归硬，他吓得一动不敢动，下巴碰到王俊凯的头发，锁骨上是王俊凯的牙，舌头，以及带着酒精气味的喘息。

 

王俊凯在锁骨上流连许久，然后伸手去搂王源，刚触碰到他骨感的身侧，就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看着王源呆住的脸。

 

吓软了。

 

他迅速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对着王源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王源抬眼和他对视，暖黄的落地灯映在他瞳孔里，王俊凯本就飞速跳动的心竟然漏了一拍。

 

不能好了。

 

“真的是，真的是对不起，我。。。”他顶着满头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