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饭（9）

9. 有朝一日得手了，恋爱一定要往死里谈

【源哥今天晚上这种战术我觉得挺好的】

【对我也觉得，下次还这么搞吧】

【+10086，比之前的打法好使多了】

 

【可以啊。但要开始找人替我的位置了】

 

【帮主你要抛弃我们了吗？！】

【帮主要抛弃我们了。】

【帮主找不到留在帮会里的理由了】

【帮主看上别人家姑娘了】

【帮主要做上门女婿了】

【帮主其实是在我们这儿潜伏多年吧】

【帮主要去对家做军师了】

【楼上的傻啊，帮主肯定是要去做别人的帮主了】

 

【。。。我只是接下来会比较忙，这个战术挺好，但对我这个位置要求太大，要是短期内找不来替代的，就要换战术。】

 

【好我研究一下。】

【副帮主出现了】

【副帮主你竟然还记得我们的群号！】

【感人！】

【感鼠！】

【感牛！】

【感虎！】

【感兔！】

 

【你们够了啊，国内都几点了。都给我睡觉去。】

 

【帮主在催我们睡觉？】

【帮主的号其实是帮主夫人在上吧？】

【我们有帮主夫人吗？】

【好像没有】

【是诶】

【心疼帮主】

【心疼帮会】

【心疼自己】

 

【你们就继续刷吧。我下了，一会儿有课。】

 

【帮主竟然要去上课】

【帮主果然实在追学霸】

【帮主夫人最重要，帮会算什么。帮主你大胆上！】

【打不赢我们还可以打输啊！】

【输得太狠我们还可以砍号重来啊！】

【都砍号了我们还可以解散帮会啊！】

【支持帮主谈恋爱】

【但是】

【帮主真的能好好学习吗】

【猪能上树吗？】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糖会发苦吗？】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碳可以是白色的吗？】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那就放心了】

【帮主你大胆上！】

 

王源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索性不再理会，直接关了电脑。

他打开衣柜，手停在一件深绿卫衣上，想了想又拿了件天蓝色针织衫外套，配米白色衬衣。出门前他看了眼鞋柜上的香水瓶子，最后也没喷。

到楼下他先是习惯性走去中餐馆，闻到火锅味道又止住步子，转身去了赛百味。

 

等王俊凯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教室时，王源已经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的最中间了。那会儿教室里就他俩，王源笑着打招呼，“老师好啊。”

王俊凯想到自己前两天的脑洞，再看看扯着干净笑容的王源，大方热情，一双眼里像戴了刻着【单纯】二字的美瞳，突然有点自我唾弃。

 

王俊凯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自恋了？

人家好端端咋可能喜欢你？

能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吗？

你是在写耽美小说吗？醒醒好吗？

 

“你来得、来得挺早啊。”王俊凯将书包放在讲台上整理，不去与他对视，试图隐藏尴尬。

“你不是说要交小组论文吗，我还指望哪个组能收留我呢，咋敢迟到。”王源一说话，眼角都染了笑意，无端带着丝撒娇的姿势，倒不突兀。王俊凯看不出与寻常男生有何不同，只潜意识里觉得和王源交谈，总能让人心情好。

 

说了这话就有别的同学进来，王俊凯脸上还挂着轻松愉快的表情，切换到英文和别人交谈。他们聊的内容太生活化，又夹杂了许多俚语，王源竖起耳朵也只能听懂三分之一。后来那十分钟，王俊凯坐在讲台前跟大家聊，王源猜不出意思也听的辛苦，索性彻底放弃，托着下巴走神，偶尔偷偷去瞄王俊凯。

 

一上课王俊凯就先布置了任务，等大家都按小组聚在一起了，他才走到王源面前，

“let’s find you a group.”

学校规定，所有老师和助教上班时间必须用英语和学生交流，但王源不常上课，也没见过几个华裔老师，反映了会儿才想起有这么个规定。所以一开始他仰头看王俊凯站在自己面前，脚上还是那双橙色板鞋，只隔了一条窄桌子，微笑着说这么一句英语，有点不太好。

 

哦艹。

对我说句话而已。

为什么老子脸有点红。心跳也有点快。

为什么听出调情的味道。

沦陷后的世界果然是审美观崩塌的世界。

 

王俊凯带他走去右边的一个组，跟学生们打了招呼，就让王源坐过去了。那组里有两个白人，一男一女，一个印度男生，还有一个中国女生。王源坐进去，有点害羞的说，“Hi, I’m Roy.”

那四个人依次自我介绍后，就开始讨论写论文的事了。要选出一个group leader，印度男生说要不我来？大家自然没意见，接着就开始分任务。王源进组之前，他们就已经定下要研究AC航空公司，四个人轮流选了各自的部分，王源跟不太上，到最后那个白人女生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整个讨论里只听懂了一句话，就是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想法。

唉。

 

那女生看王源迷迷糊糊的样子也猜出他英语捉急，就好心提出跟他换任务，又不能直说我的更简单，于是客客气气地问，

“你觉得和我换一下，怎么样？”

 

王源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还能怎么样。怎么样都行啊。

反正都看不懂。

唉。

 

王源他们组分配的最快，白人男生和印度男生开始聊球赛，那两个女生也开始聊王源完全没听出来的内容，中国女生聊着天，时不时还会偷偷打量王源。

王源注意到了，微微侧转身子当没看见，去偷偷打量王俊凯。

 

老子的魅力不减当年啊。

可你怎么就是个直的呢。

杨幂真有那么好看吗？

唉。

 

王俊凯看有一组已经讨论结束，就开始准备一会儿要讲的PPT。平时他都会前一晚将文件上传到Google drive，但因为周日一整天跟着王源稀里糊涂过了，周一周二又赶巧都是事儿，就给忘了。

他出门前想起来，WIFI却突然猝死，没办法，只好拿出两年前从国内带来却没用过的U盘。

他把显示仪调好，U盘也插进主机，点开后直接双击PPT文件。

结果死活打不开。

 

眼瞅着其余几个组也陆续讨论结束，王俊凯有点慌，不停双击那个文件，鞭尸一样。

王源看他眉头皱在一起，就离了座位向他走去。

 

哦艹。

他怎么这么蠢。

怎么蠢的这么可爱。

老子没救了。

 

“你点的是虚拟文件，你看，不觉得文件颜色半透明吗？”

王俊凯低垂的头顶上飘来这么一句话，然后一只纤长的手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你点进这里，然后，这个就是你要找的吧。”

 

“是。”

 

王源双击了下，见PPT顺利投影在屏幕上，冲王俊凯笑笑，就转身回座位了。

王俊凯本因慌张而躁红的脸更红了，他见学生们都往屏幕看，连忙清清喉咙开始讲课。眼神扫过王源时，就能看到他认真地盯着屏幕，盯着自己。

 

学渣也会有突然决定认真听讲刻苦学习的一天。

这是件好事。

王俊凯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然后刻意放慢了语速，尽量把每个词都发得更清晰。

 

但王源依旧听不太懂。

他只是打足精神，认真投入，听王俊凯偏低的声音，看他棱角分明的脸。

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看自己喜欢的人，真好啊。

王源悔恨自己不争气，选课时助教姓名还没显示，开学后他又一直逃课，一个多月后才发现老天爷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那会儿他又犯了难，这可是他俩的第一次相识机会，自己显然已经塑造了个出勤率为零的学渣形象，那要不。。。要不再过分点，直接让王俊凯对他印象深刻。

很多年后王源回想当初的决定，都为自己默默喝彩鼓掌。那般闪亮的登场，即使不配他那张脸，任谁也都难以忘怀吧。

王俊凯讲完了PPT就放他们下课，王源看人都走了才过去找他。

王俊凯其实心里是有些纠结的。王源是他的学生，虽然他只是个助教，于情于理也都不该更不能对学生有任何亲疏之分。可周日那一整天诡异的行程下来，不把王源划为新朋友又说不过去。这样尴尬的境况让他不知如何继续与王源打交道，完全客气不成，勾肩搭背更不成。思索一番，他决定选个折中点，以助教的身份，用朋友的语气，来关心一下王源的学习问题。

 

“你分的任务是什么呀？”

“呃，那个，最开头那部分。”

“Mission and vision.”

“对，对，就是这个。”

“课本上讲这部分是在Chapter8，”王俊凯想了下，还是拿出包里的课本，翻到那一页指给王源看，“你得先读了这一章，然后去你们选择的公司的官网上，查资料。输入Mission and vision，就能出来。然后把官网信息结合课本定义，总结分析一下。谈一下什么是mission和vision，该公司的mission和vision体现在哪些经营决策上，各举三个例子就好。”

 

其实这些话王俊凯在十五分钟前就讲过了，这会儿不过是又用中文单独给王源讲一遍。

王源听了就乖乖点头，对他的助教说，“我回家就看。但是，那个，老师，要是我还是有困难，能来问你吗？”

“呃，可以。我不能帮你写，只能跟你说一下方法。”

“好的好的，”在王源心里，此刻多和王俊凯说上一句话也是值得高兴的乐事，可他又不断警戒自己要用科学手段追求小苹果，头一条就是要满足男性先天的征服欲保护欲，绝对不能过于主动。所以他狠下心冲王俊凯露出一个可爱笑容，“老师那我先走啦。”

 

“好。”

王俊凯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骂自己有毛病。

人家多正常，王俊凯你咋会往那方面想？！龌龊！腐向动漫以后是一集也不能沾了啊不能沾了。

 

王源在周日下午给王俊凯发了条微信。

【在吗？】

【在】

【那个。。。我这四天把你上次说的准备工作都做了。但是还写不出来，今天晚上八点我们小组就要第一次开会了。。。】

【写不出来？为什么写不出来？是不理解材料吗还是别的？】

【好像都有，我也说不太清，其实也写了，但我自己看着都觉得肯定写错了。。。现在完全没有方向。我知道总麻烦你特别不好，但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我这会儿刚到图书馆。你要是在学校，我可以帮你看一下，但不能帮你写】

【好好好！老师你真的是救命恩人。我现在在家，马上过去，给我二十分钟】

【没事，我今天一直在图书馆写作业，你不用急】

【。。。我也不想急，问题是我们小组会议是今晚八点。。】

【。。。哦对。那是该急了】

 

王俊凯其实想问他，上周日那么热切的聊了一整天，怎么一周过去了，还一口一个老师。而且王源来找他这事儿，他心里是有点反感的，毕竟大一遇到的那位，就是经常以朋友名义叫他出去吃喝，然后指望他做免费老师，王源和他才认识半个月，现在下定论太早，但是。。。

王俊凯对学渣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毕竟大家将来谋生的路都不同，三观也不同，谈不上对错高低。但他向来反感不愿下功夫，还特想拿高分的学渣。中学时可以说是怕家长生气，所以考场作弊。但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大学了诶，要只是抱着混文凭的心态远渡重洋，那你就老老实实以不挂为目标，何苦逃课后再找人给你重新讲一遍，废的都是什么劲。

 

其实他对王源的印象还挺不错，有礼貌，热情，又不过分热情，很开朗的样子。至于他的成绩，这都是虚的，知道自己路在哪儿就够了。

所以他格外害怕相处下来发现王源也是触自己雷点的人，在T村能谈得来的人已经够少了，何况还是个重庆人。

 

王源到的时候给王俊凯发了微信，王俊凯就收拾书包从二楼静音区出来，去一楼找他。

王源在发那个微信之前，有考虑过要不要买两杯喝的。毕竟只是杯喝的，两人一起学习，一人买单，实在不能更正常。可直觉告诉他，王俊凯没准又会在那儿纠结职业道德规范的问题。为了避免给自己减分，王源生生忍下了给他买咖啡的贴心举动。

 

哦艹。

喜欢一个精神洁癖的人真托马痛苦。

老子想宠都不敢宠。

 

王俊凯看到王源课本上密密麻麻的中文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任务要花掉他四天时间，还没写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同时放下心来，知道王源不是那种幻想不劳而获的公子哥。

毕竟没有哪个不劳而获的，会查字典，把五十页的课本上几乎60%的单词一一标注。甚至连AC航空公司的页面也打印下来，写上中文。并且一词多意的就全抄上，最多的一个写了十二条。

 

老实讲，王俊凯觉得自己都没这耐心。要是他选了某门专业词汇过多的课，需要查60%的词，他一定直接换课了。他又好奇，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怎么能学渣成这样子？简直恐怖。

 

老实讲，王源觉得自己都快升天了。他周三下课回家后，除了吃喝拉撒睡，几乎就只干了这一件事情——查字典。活了十九年，他何曾在学习上下过如此功夫，搞完后整个人看世界，跟换了个次元似的，车钥匙往哪儿插都要恍惚一会儿。

但梦想着将来能亲亲俊俊那两片唇，那一双眼，竟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哦艹。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若老子有朝一日得手了，恋爱一定要往死里谈。

 

王俊凯看了看王源写的东西，就明白问题关键还是英语。

虽然他查了所有单词，但不是知道单词意思和语法就一定能读懂句子，谷歌翻译更是驴头不对马嘴。于是王俊凯只能把关键段落挑出来，一句句问王源懂不懂，然后解释给他听。

 

授人以渔但不能授人以鱼。这是王俊凯的职业要求。然而当他把自己的作业放在一边，连着给王源讲了两小时后，给出的是鱼还是渔，就再难说清了。

 

王俊凯带着王源过了遍材料，王源说我基本懂了，自己再研究下，你快忙你的吧。

于是两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各看各的。

他们邻桌做了一个中东男生，先是打开盒子吃芝士披萨，浓郁的咸香味儿四溢，王俊凯和王源就一齐咽了下口水。

结果没一会儿，那哥们儿又开始吃薯条，油炸食品特有的诱人味道在他俩鼻腔横冲直撞。

最后那哥们儿打开一杯法式香草，两米开外都闻得到奶油和糖。

 

王俊凯去看王源，投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在那一瞬间，王源突然意识到，王俊凯和他成为了一个团体。

不是助教与学生，不是出去吃喝的新朋友，而是捆绑在一起，忍耐食物香味无法学习的命运共同体。

他说，“我们好惨。”

王俊凯笑出虎牙，点头说是哦，我们学个习真不容易。

 

我们。

我们。

我们。

 

这是王俊凯第一次对着王源说，我们。

 

多美妙，多简单，又多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王源沉浸在这个称呼里，勾起一抹笑，对王俊凯说你等着，我们不能输。然后拿着手机出去了五分钟。

 

过了一会儿，王俊凯和王源打开中餐外卖的盒子，在图书馆吸溜起了酸辣粉。

当那味道溢出盒子时，王源冲王俊凯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王俊凯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子，带着他又体验了次幼时翻墙玩火柴，大冷天耍帅穿单衣，夏天连吞四个冰棒的愉悦。

那些随着心智成熟，尘封进往昔的调皮点子，那些无伤大雅的坏事，那些损人利己的小小快乐，在这一瞬间又全回来了。

 

王俊凯这么想着，就觉得废一下午时间给他翻译句子，也不算太糟。

甚至说，一点也不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