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饭（7）

为了饭（7）

7.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王俊凯万万没想到，一碗小面吃了7个小时。

11am-12：30pm,GPS坏掉，用了一个半小时到达饭店。

12：30pm-1pm,终于等来了饭。

1pm-3pm,从鱼洞聊到解放广场，又从你的高中同桌是我小学班长，聊到去年暑假回国，发现一家连锁咖啡店突然占领全城。

3pm王源眉飞色舞地说，“说得嘴都渴了，”他灌下半杯冰水，“换个地方聊吧？突然想喝星冰乐，去Downtown那家吧？”

“你怎么这么喜欢喝甜的？”王俊凯想起上次见王源，他喝的也是最腻的法式香草。

“甜的不好吗”王源吐出舌头摇了摇，王俊凯被这画面震撼到，心里的初三学生直接减龄到小学六年级，他甚至能幻想出王源那句“不好吗”大概是以“~”结尾，简直恐怖。

 

“也不是。”其实也挺好的。嗜甜的男生，晃舌头的男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只是哪里不太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那走吧。”王源开始掏车钥匙。

“行。”王俊凯坐进车里，才看到时间，竟然聊了这么久，还要换场子继续。他出国两年，好像还头一次遇到这么有得聊的人。

王源给他的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无法讨厌。整天逃课的富二代，跑来说要缺考，王俊凯是无奈又心累，但没有讨厌。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肤浅，对长得还行的人都这么善良，甚至对象还是个男的。又觉得根据以往经验，真不是这么回事。于是只能得出结论，王源有特殊的气质，他就是无法抗拒他的到来，也无法抗拒向他走去。

然而他们又绝不是同一类人，实在奇怪。

 

王源像是能听见他的心声，开动车子时说，“我感觉和你特聊得来。好奇怪。”

王俊凯忙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王源笑笑，“可能是这边重庆人太少了吧。”

王俊凯说，“没准还真是这原因。你不说我都没想到。”

 

王源还是衔着笑，没回答他。王俊凯自觉地拿出手机查地图，王源侧头看他一眼，说人工GPS又上线啦？王俊凯点头，对，上了。

没过半分钟他就又说，“没流量了。我平时住学校，出门也不开网，data plan就买的少，一个月五十兆，平时都用不完。”

王源说那你关了吧，超出范围收费肯定很贵，“用我的，我流量很多。”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最新款的水果，解锁后递给王俊凯。王俊凯手指刚碰到手机，王源又做了个往回抽的动作，不过零点几秒的事，最后并没收回去。

王俊凯猜到他是交出了手机又想起有不愿示人的东西，没真的抽回去大概是因为那东西不在桌面上，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他拿过来，看到壁纸是个机场的大门，觉得眼熟，一想就知道那是重庆机场的门。他看这照片焦点在门外，黑黢黢的一片夜晚，机场大厅里也没什么人。他问王源，“这是在晚上拍的咱那儿的机场吧？”

王源说是，王俊凯又问，你把这设成壁纸，是急着回家吧。

王源说是。

王俊凯说挺好的，门外纯黑色，衬得APP很显眼，实用。

王源只是笑笑，说地图在工具栏里。

 

王俊凯猜测只对了一半。

王源的确是递出手机才惊觉不对，没抽回去却并非因为秘密不在桌面上。

秘密就是桌面。

如果王俊凯仔仔细细研究那张图，他会发现，在黑黢黢的大门右侧，有个模糊不清的蓝色身影，和图片里其他不对焦的身影一样，丝毫不起眼。

如果他的记性能再好一点，他或许还能想起，自己去年四月末暑假回国，到重庆那天凌晨正是穿了一件蓝色短袖。

那晚他三点从北京转机回江北机场，取了行李家人却还没到，就又独自坐在大厅等了一个多小时。

 

王源在T村候机时就有意无意四处张望，内心想着，他并没去打听王俊凯最后一门课的考试日期或机票信息，哪儿能那么巧一班飞机。想归想，眼神还是飘来飘去。飘到起飞也没瞟见王俊凯的影子。

当时T村还在下雨夹雪，王源想着要回重庆了，到时候出机场就是祖国的温暖，很多事就放手吧。

他前一年八月底出国遇见王俊凯，到次年四月末回国，大半年里暗中去看了王俊凯很多眼，也为了获取信息和周小粥一起吃了许多次饭唱了许多次K互相交换了许多次人生故事。

他是在中国留学生协会遇到周小粥的，他俩一同面试，他去了内政部，周小粥去了策划部。第一眼他就看出，周小粥是个T。起初只是当做普通朋友处，心里知道她在性取向上是自己人，难免亲近些，却也懒得主动接近。然而某次聚餐，他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周小粥对着电话喊，

“王俊凯你快去看我家浴缸二三事！！快去！一定要入坑！三国真的美哭我！”

 

王俊凯。

王。俊。凯。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酒肉朋友一个月后，王源一口闷了一杯椰子朗姆酒，对周小粥说，我心里有个秘密，你能不能别跟人讲。

周小粥问是什么。

“我跟你一样，不直。”

周小粥那会儿刚从苏言的事情里走出来，特别理解王源那种孤独感，豪气云天也一口闷，“你放心，你出柜前我绝对装不知道。”

“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出柜了。”

“那我也能憋住。”

那一瞬间王源下了决心，即便日后对王俊凯丧失兴趣，也要留住周小粥这个朋友。

 

王源痴汉的近乎成了王俊凯私生饭，在沃尔玛买东西碰见，故意排队占他后面，踮起脚偷看他正刷的内容，记下账号ID，回家一搜。。。

真是直成九十度。

杨幂贴吧资深会员，专注潜水，每日打卡。

 

他黑了王俊凯的账号，只为搜他最近听的歌单，然后复制粘贴，每天打游戏时都放着当BGM。

 

他知道王俊凯的房间号，路过宿舍楼就总要往那个窗户看，也曾鬼使神差混进去，在他那一层转一圈再回家，从没遇见过王俊凯，却眼熟了他的白人室友。

他去体育馆健身时，看到那个白人室友还会特意去他旁边的机器上练两下，然后在心里骂自己有病，人家又不会一边跑步一边给王俊凯打电话讨论打扫宿舍的问题，可下一次遇见了，他还是忍不住靠近。

真他妈有病，他总在洗掉一身臭汗时自我厌弃，你喜欢的又不是白猴子，往前凑什么凑。

 

然而痴汉到了如此地步，王源依旧没有要去追王俊凯的打算。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一种模糊而变态的状态里。

他用尽一切手段去靠近同王俊凯有关的人和事，唯独不去靠近王俊凯。

那似乎是一个自我解惑的过程——老子为何沦陷？难道单纯为了脸？老子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兴趣？难道单纯为了脸？

他靠近着王俊凯的生活，一边希望看到触犯自己底线的事情，好从这近乎疯魔的状态里走出，一边又越陷越深，竟从这过程里体验到了不曾有过的充实。

 

他想或许和王俊凯本人没多大关系，只是他长这么大，初次遇到这样一件心里喜欢，却即便拼死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

他又想这和王俊凯本人关系大了去了，怎的老子唯独看上你。

 

那天他坐在飞机上，一双脚悬空飘过一整个大西洋，突然醒来。

他对自己说，够了。

 

即便他仍能因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对王俊凯保持很久很久的兴趣，即便他能把他掰弯了，弯到床上去，又能怎样呢？他可以初恋，但出柜绝对是另一回事。

况且他也无法幻想出和王俊凯相爱的情形，你要怎么和一个“王俊凯”恋爱呢？

毕竟“王俊凯”只是那个叫做王俊凯的人最近常听的歌，去超市会买的那一款玉米片，每周五门课的课表，以及其他琐碎的生活细节。

可王源知道的，认识的，也仅仅是这些生活细节罢了。

 

那晚他归心似箭，想念家里阿姨煲的汤，下飞机脚步生风领行李，走出来恰好看到坐在大厅里的王俊凯。

 

哦艹。

哦艹。

 

他突然止住步子，一时间千百种情绪涌上喉头，莫名酸了鼻子。

他看着王俊凯面无表情独自坐在那里，然后接了个电话，用重庆话说你们到了？我这就出去。

 

王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海里闪过许多浑浑噩噩，不成形的想法。

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依旧无法理解这狂热而又不可理喻的喜欢，最后他在王俊凯消失前掏出手机，抓拍了一张照片。

他只是觉得就在这个时刻，就是这个时刻，他必须要留住这个时刻，必须要将王俊凯一起，留在这个时刻里。

 

这个他决定要同王俊凯相恋一场的时刻。

 

 

王俊凯又尽职尽责喊着左拐右拐，时不时跟着车载音乐哼两句。等开进了市里，王源说不需他指路，窗外阳光经漫天冰雪折射进车里，王俊凯微眯起眼睛，伴着音乐唱整首歌。王源也加进来，同他一起唱。

王俊凯听见合声才回过神来，他自小是害羞的性格，也有过无端自卑的童年，向来不会随便在人前唱歌，顶多只是哼几句。

他想大概是这会儿阳光太好，车里暖气太足，午饭的辣子还算正宗，周杰伦的歌太好听，才会引得他完全放松下来，认认真真在刚认识的王源面前，唱了一首歌。

 

王源说市中心不好找车位，我家就在附近，把车停了走去咖啡店吧。王俊凯自然是没意见的，心里想着这一顿饭再也无法完整下载了，只能把晚上写作业的计划挪到明天。

咖啡店就在商场对面，王源喝着抹茶星冰乐，同王俊凯又聊了好久的天。

其实这画面略显诡异，毕竟咖啡店里多是一人独自看电脑或两三个女生叽叽喳喳，再或者一对情侣将手摆在桌面上，指头勾指头说情话。只有他俩，两个男生，保持着安全距离，用重庆方言聊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晚上六点那会儿王源和王俊凯已经算是聊了五六小时的天，话题都聊得差不多了。王源说我饿了，王俊凯说是到饭点了。

王源说去对面商场吃吧。王俊凯说商场有什么吃的？王源说楼上不是有快餐吗，去吃泰国快餐吧。

在王俊凯心里，王源应该是不会喜欢吃商场快餐的。毕竟往下走一个路口就日料韩餐中国菜一应俱全，怎么会选去吃没什么滋味的快餐呢。可他也只是觉得意外，断没有猜测王源是在挖坑。

两人走进商场，一楼贴的全是电影院海报，王源指着漫威新出的电影，跟王俊凯说他还没看呢。

王俊凯说自己也还没看。

“诶，你今晚有事吗？没事儿的话现在去看？”

王俊凯没多想，“行啊，先去楼上吃饭？”

王源说先去负一楼买票吧，那层好像新开了家日料。王俊凯最爱吃日料，欢欢喜喜答应了。

 

那晚他们平分了一小盒爆米花，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半，王俊凯说自己坐公车回去，王源这次没跟他坚持，挥挥手说那再见，手插在牛角大衣口袋里，沿着街道往家走。

 

他进家门先去洗澡，磨磨蹭蹭洗了很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你要耐心。

你要耐心。

你要耐心。

 

王俊凯果然主动联系了他，用微信发过来一个连接和一条语音。

 

“今天跟你说的那个duang。”

 

王源忍不住咧开嘴角，笑得露出十二颗牙齿，打字回复他，

【好，我明早起来看。晚安。】

 

王俊凯还从没跟男生互相道过晚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还是发了条不足两秒的语音。

“晚安。”

 

很长一段时间内，王源的闹铃就是这声晚安。

【昨天那个排版我不是故意的 但从WORD上粘过来就变成那鬼样子了 我又懒得一个个空格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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