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饭（2）
为了饭（2）
2.吃饭这么积极，跟气质不符呀
王俊凯教的是商学院大一必修的管理课。这门课在每周一和周三下午四点到五点十五，周一学生们去大教室听教授讲，周三去十几个人的小班听助教讲。
大二学生王俊凯就是助教之一。
周一教授会按课本教理论，周三助教则负责带着大家做小组活动，算是学以致用。
这一个班统共四个小组，每组四个人。这节课任务是小组讨论课后习题——如果你和同伴们在月球执行任务时飞船失事，需要徒步走到月球上的基地，请将以下十五件物品按重要程度排序。
王源是这学期以来第一次出现，自然落单，他用手撑着脑袋看王俊凯解释任务，一双杏眼很好看，就是不聚焦。
王俊凯一边读着课本，一边装作无意地扫视王源，看他明目张胆的走神。
王源面对着王俊凯走神，脑子里想的却还是王俊凯。
他在想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那时他刚过来这边，上午去语言中心报了到，下午就被张海洋开车带着办手机卡。
张海洋是王源妈妈朋友的儿子，在T村已经成家立业了。王源妈妈和张海洋妈妈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后来张妈妈远嫁北京早早生下孩子，王妈妈则是先产下一个女儿，然后忙着和他爸一起做生意，三十多才有了王源。王源来这个城市上学，张海洋从接机至报到，从住宿到饮食一条龙服务全包了。
张海洋很高，也很胖。白衬衣的扣子好像分分钟都能被肉撑开，大肚腩被安全带勒着，像绑粽子。他带着王源去吃当地产的龙虾，又说晚上有个北京的学弟要办家庭聚会，问王源要不要一起去。
“他应该读大四了吧，挺好一人儿，我觉得吧你刚来，多认识点人总不会错。你觉着呢？”
“去的都是北京人吗？那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大多数可能是北京的，但又不是同乡联谊会，不至于多夸张。”
王源点头说好。
他天生一张乖顺的脸，跟父母出去又礼数周全，很容易唬人。和他接触少的，都说他可爱，接触多些才说他捂不热，距离感可绕地球三圈。张海洋拿他当自家远房的弟弟看待，连找homestay【寄宿家庭】都是货比三十家，生怕委屈了王源。
那个大四的学长和朋友合租了一座房子，离学校不过一个路口。王源去时午饭还没消化，并不觉得饿。在场的有十来人，五六个新生，王源和他们一一碰了碰啤酒，算是认识了。
除了他自己，新生里还有两个男的，比较胖的叫林平川，瘦些的是李默。
林平川和王源一样，要从EAP零级开始读，念一年半的语言课才能升大学。李默是UAP的，只用读半年，期间还能修一门大一课程。
李默四处问他那一门课应该选哪个，在场的学长学姐都说选定量分析吧，就是数学应用题，不用买课本，保A+的。
李默却还在不停说他这门课，又说语言课程就跟玩儿一样，浪费他时间，若不是考雅思听力时耳机出问题，他定不会因为0.5分的差距迟半年升大学。又去问王源EAP要读多久，接着一副好吃惊的表情说“OMG,一年半啊！那么久！你们是从初中英语学起吗？？”
王源心里烦他，都是过不了语言线的学渣，谁比谁尊贵？心里烦是烦，面上却不显，笑着应和他，“不清楚呢，开学就知道了。”然后和林平川碰了下啤酒，相视一笑，坐在房间角落静静看李默花样装逼。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生一头碎发，白色短袖水洗牛仔裤，单眼皮高鼻梁，瓜子脸。男生。。。
男生长得很帅。
王源那会儿已经干了三瓶啤酒，林平川大概也是觉得热，顺手开了窗户，他俩坐在窗边吹风，那一男一女就坐到了沙发另一头。隔得远，王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用余光悄悄打量那个男生，好像一到他这里，自己的处理器就卡壳，看了好几眼，除了帅没接收到任何信息。闭上眼回忆人家五官或者服饰，统统下载失败。
王源吸了口窗外吹进的风，用更大胆的眼神去读取数据，林平川同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去理。
有刘海儿，眼睛狭长，高鼻梁，嘴唇泛白，方下巴。牛仔衬衣扣子只留脖颈处一颗开着，腿。。。腿是真长。沙发有些矮，那双腿在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无处安放，折叠起来的姿势略显心酸。他脚上一双鞋是橙色的，前年的夏款，和一身深蓝色格格不入，风格差异大到醉人。这双鞋出的时候王源就印象深刻，因为配色太托马丑了。他当时就想设计这鞋的要是色盲，那掏钱买的就只能是眼瞎了。
客厅里挤满了人，那人却也不跟谁说话，看上去距离感可绕地球三圈。
哦艹。好像是老子的菜。
“王源、王源！”林平川在一旁大声喊他。
“啊？”
“中餐外卖送到了，大家都往餐厅去，你发什么呆。”
“哦，我还不饿，中午吃多了。”
林平川扫了一眼餐厅，“其实我下午也吃了。今天人多，餐厅肯定坐不下，估计咱几个还要在客厅吃。那我先去拿点。”
王源一颗心罕见地没放在吃上，点头说你先去，我一会儿再拿。
可等他一回头，早不见那个长腿男生了。
呵，竟都已经在餐厅吃上了啊。吃饭这么积极，跟气质不符呀。
王源也凑到餐厅，有意站在他身旁往盘子里夹菜。那人却头也不抬，自己吃得欢。有个学长问，“你俩来读什么？”
那个短发女生回了话，说我们都是直升。
哦，原来是个学霸。
李默听了，立马附和上去，“我这学期也要修一门课，你们都报了哪些？没准还能在教室遇见呢。”
那个短发女生问，你一学期怎么就只修一门课？
李默就又讲述了遍那个雅思听力耳机的故事。
短发女生皱眉，“耳机不好用你调试的时候怎么没跟考官讲？而且又不是不能再考，你递申请前再报一场不就行了？”
李默皱着眉，“诶呀你不知道，我当时。。。”讲了一个天不时地不利中介不靠谱的悲惨故事。
有个学姐大概是听不下去了，问他俩说大一课本你们都买了吗，千万别在学校书店买，一本一百多刀，网上二手的能便宜一半。
那长腿男生可算开了金口，问在哪个网站能找书。得了答案他点点头，又只顾着吃。
王源见餐厅坐满了，只得端着盘子回客厅沙发上，选了个能看见餐桌的角度坐下。林平川扫了眼他的盘子，“不是说不饿吗，你夹这么多？”
王源当时只顾着看人，哪儿有心看饭。为了多留一会儿，杂七杂八是夹了不少。
他笑笑说不小心搞多了，你夹走点儿吧，我吃不完。
大家都在吃饭，话题不知怎的就谈到了家庭背景。在场的大都是开厂或做外贸，一个女生说家长在机关单位上班。那女生也是今年新来的，长相平平，胖得像个墩子，不施粉墨穿的休闲，但整体气质干净，并不惹人讨厌。
本来这话题也该结束了，李默却又嘴痒，说什么，“唉我家的厂虽然不大，但跟某些人不一样，我敢说我们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那个女生听了这话就变了表情，但可能碍于刚来，不想在陌生环境里跟李默较真，只是抿紧了嘴，看着有点可怜。
王源出国前也见过不带脑子出门的，但还第一次遇到李默这种奇葩。
那个一直不说话的长腿男生却突然开口，“在中国这种人际关系支撑的社会环境下，没有哪个行业是不存在漏洞的，也很难说哪种牟利手段是百分百合法。”
这话一说，聚会的气氛就更尴尬了。那个胖胖的女生向他投了个感激眼神，李默脸上也挂不住，装没听见埋头吃饭。学长站出来活跃气氛，说我这儿有瓶干红还不错，来来来大家尝尝。众人就又七嘴八舌热闹起来。
王源看到短发女生伏到那男生耳边说话，姿势不太亲密，大概不是恋人关系。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那男生三秒破功，笑出了虎牙。
虎牙。
初中王源搞不清自己性向时，谈过一个姑娘。他家境好，从小穿得一套一套，在大多数人都灰头土脸的初中里很扎眼，再加上肤白貌美，会打篮球也会耍宝，虽然成绩堪忧，行情却甚好。在众多追求者里，他只挑了那个姑娘。
那是个“中上”的姑娘。长得中上水平，成绩中上水平，性格也是中上。
王源和她玩恋爱游戏，一是因为急需性取向上的自我认识，二是因为，虎牙。
中上姑娘有一双虎牙，笑起来露两个尖尖，不像小老虎骇人，却俏皮可爱得让人心生好感。
这世上有人以手控声控自居，王源则是主要看脸，脸好再加一对虎牙，嘭嘭嘭double kill。
林平川问王源还吃不吃鸡翅膀了。其实王源很喜欢吃鸡翅中，但这会儿他连鸡有几对翅膀都想不起来了，就摇摇头说你吃吧。林平川夹走他盘子里的鸡翅，问他是不是看上那个短发女生了。
王源不答反问，“他俩叫什么来着？”
“女的叫周小粥，男的。。。我也没听太清，好像是王俊凯吧。真看上啦？他俩好像也刚认识，不是一对儿，你大胆上。”
王俊凯。
王源看王俊凯在灯下晒着虎牙笑，脸上笑出褶子。他听见他说太累了，就先回学校宿舍休息，声音不大，像是害羞一样。然后他看着那一双长腿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没了踪影。
哦艹。老子沦陷了。
“You can join the group behind you.”王俊凯出声将王源从太虚中拽回来。
“老师，我听不懂你讲了什么。你用中文给我说下吧。”
“Sorry, I am only allowed to speak English at work.”
“哦，这句听懂了。但是老师啊，你考虑下我的情况吧。那个帮会战真的特！别！重！要！”
“We can talk about this after class. Can you join the group behind you to do this task?”
“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王源扭头随便加入了一个组，笑着跟人家说，“You keep going. You keep going. I just listen.”然后掏出手机不知在刷什么。
王俊凯班里不只王源一个英语不好的学生，却还真没有一个和他一样明着不要脸。
他看着王源碧绿的身影和翘起一小撮呆毛的头顶，开始发愁下课后怎么应对他不考期中的请求。
那个晚上从聚会回家，睡前王源睁着眼躺在床上，想着那对虎牙和那双橙色的鞋，在请勿靠近的名单里，默默添了两个名字。
李默。
王俊凯。
其实学渣才是弯的。猜错了吧。略略略。
